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钩沉稽古阐幽微

——成果丰硕的文史研究员陈扬桂作品选

2020-08-07 10:33:00    来源:中国基层网    访问:    

文史作品(一)

趣谈刘坤一

晚清两江总督兼南洋通商大臣刘坤一,是继曾国藩之后,与李鸿章、张之洞并驾齐驱的中兴名臣,又是发现提携袁世凯的伯乐。作为近代洋务运动的主导者,刘坤一在甲午战争、百日维新、义和团乱、清末新政等历史事件上均发挥着重要作用。其政治主张和历史影响,史家多有研究,笔者在此只谈谈他的一些趣事逸闻。

《南亭四话之庄谐诗话》中有一首取笑刘坤一的打油诗:“湖南多人材,可怜刘坤一,生平无他长,马褂二尺七。”说他“马褂二尺七”还真是那回事,刘坤一个子不高,身材瘦小;但他并非“生平无他长”,相反脑子机灵,点子多。他出身贫寒,还没有发达的时候,吃了上顿没下顿。一天友人请客,美酒佳肴,颇为丰盛。可惜客人太多,刘坤一担心吃不饱,便假装捉虱子,把臭袜子举在空中,连连抖落。尘垢飞落到盘中,他人再不敢下筷,刘坤一独自大快朵颐起来。

新宁与广西接界,是清末湘军的发源地,新宁人江忠源办团练抵抗太平军的经验,被曾国藩借去弄出了一支强大的“湘军”。刘坤一在江忠源,以及比他年长14岁的族侄、湘军系统首位直隶总督刘长佑的带领下,参加团练围攻太平军,因为屡立战功而频频得到清廷提拔重用,先在刘长佑手下做直隶知州,后来担任江西巡抚长达十年之久。

同治五年,江南大旱,两江总督曾国藩欲率文武百官上狮山天池求雨,江西巡抚刘坤一急调民夫,修了条青石板路,在牌坊式的山门横匾上写着“圣水名山”。为让曾国藩能有个下轿休憩的地方,刘坤一还在半山腰一风景秀美之处,建起了“驻节亭”。从这里可以看出,刘坤一是很会来事的。

正因为他“会来事”,所以即使犯了错误,也有人保他,甚至可以“带病提拔”。在《清史稿》、《大清穆宗实录》和《清史列传》三部正史中,都有“刘坤一以漏泄密谕,褫职留任”的文字。照说,身为巡抚,竟然泄露了皇帝密旨,问题是很严重的,但“褫职”的同时又被“留任”,大权依然还在手中。时过五年的1875年,刘坤一竟然坐上两江总督的交椅,又过五年,还兼任南洋通商大臣,成为专管中国南部沿海通商口岸交涉、通商、海防等事务的钦差大臣。

除了有泄密的过错,刘坤一还有行贿的污点。他巡抚当久了,想谋个总督干干,去走军机处大臣荣禄的夜路。荣门进不去,又去找荣禄的亲信连文冲,但两次登门都没见到人,只得求连的幕僚牵线。幕僚随意地向连文冲作了推荐,得到事成的消息后,便积极地去向刘坤一讨好。刘坤一给了他二万两贿银,请他代送连文冲,结果被幕僚全部私吞了。上任前,刘坤一去军机处接受谈话,碰上连文冲,连并没有向他道谢。刘怀疑连嫌二万太少,第二天又送白银二万两,仍然交给那个幕僚。幕僚先藏下一万,仅对连说:“刘某今送万金来。”连从中抽出二千赏给了幕僚。此事与2010年代新宁县常务副县长孙某被骗走500万元颇为相似。孙某被骗,是他所贿赂的童某被中纪委叫去后暴露的,童某并没有收到他一个毫子。刘坤一那四万两银子的去向,是连、刘当面对质时才搞清的。连文冲因与义和拳有瓜葛,外放江西任知府,去拜访总督大人。刘坤一说:“你的问题性质严重,我力不从心。”连自怨自艾的说:“我连某人生平未敢妄取一钱,为人办事尽心尽力,为何我今日落难,就没人帮我了?”刘坤一知道他话里有话,便把送了四万两银子的事和盘托出,才知百分之八十的银子被幕僚拐跑了。

甲午战争爆发,北洋舰队在威海卫全军覆没。清政府任命刘坤一担任钦差大臣,指挥六万湘军出关抗日。湘军也屡屡受挫,最终在辽河东岸全线溃败。海陆两线全面失败,使清政府趋向和谈,刘坤一则认为应采取持久战略抵抗日寇。他在给光绪帝的奏折上说:“‘持久’二字,实为制倭要著。”应当说,刘坤一的持久战略是可行的,但主和派和速胜派都不买帐。主和派最终签订了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速战派则认为刘坤一抗日不力,把他与总兵卫达三率兵进驻朝鲜平壤抗日,不战而逃,被清政府斩于北京菜市的丑事扯在一起,拟了一联:

卫达三呼冤赴菜市;

刘坤一托病卧榆关。

刘坤一听说后,极为恼火,心怕对联传入皇宫,有损自己的名声和前程,连忙请来幕友商量对策。幕友说:“只要把对联略作改动,保你相安无事。不过,你得给我三千两赏银。”刘坤一满口答应。幕友当即挥毫将对联改为:

卫达三呼冤赴菜市;

刘坤一拼命出榆关。

刘坤一忙将改后的对联刊印了数千份,派人驰赴京城,四处散发。

用对联讽刺他的还有:“土产有三,驴子臭虫候补道;制军无二,杀人见客绝代公。” 这副对联流传在南京,讽刺刘坤一卖官鬻爵,杀人如麻。当时卖官是清政府默许的行为,镇压农民起义也是封建官僚的“本份”。此联伤不了刘坤一半根毫毛。事实上,他对民生公益还算重视的,在江西任上建了育婴堂,并亲自为育婴堂题写对联:“莫问谁氏儿,眼前皆吾赤子;好作他人母,头上便是青天”,教育育婴堂的员工,要把这些孩子当自己的孩子,做好他们的母亲,才对得起头上的青天。在两江总督任上,又创办了两江师范学堂。

刘坤一功高震主,难免受人诟病,无论正史野史,褒扬他的还是占多数。据《花随人圣庵摭忆》载:李鸿章代表慈禧与日本议和,将使国家利益受损,光绪皇帝有想法,慈禧想废掉他。在内忧外患之际,珍妃的老师文廷式请刘坤一出面阻止废黜光绪,果然收到成效。在慈禧和光绪闹矛盾时,大清官员都做圆滑的“琉璃蛋”,只有刘坤一敢亮明观点。听说光绪生病了,大臣都不表态,只在察时观变,也只有刘坤一例外,写了一封信,向慈禧太后询问皇上的病情。

刘坤一行伍出身,仅仅参加了一次乡试,江西籍房考官黄令极力推荐他,却被主考官弃之不取。《世载堂杂忆》中说,刘坤一当江西巡抚时,那位主考官,刚由知府保升道员。刘一到任,就把他撤了,接着又去探访黄令,恭恭敬敬地向黄行弟子礼。真是一个恩怨分明、敢爱敢恨的宝古佬。刘坤一虽然乡试未取,但学问并不差,有《刘坤一遗集》六册传世。特别是他的书法和对联,具有很高水平。为追念曾主政扬州的欧阳修,他在大明寺平山堂题有“风流宛在”匾,字体沉雄大气,用笔圆润流畅。然而,“流”字少了一点,“在”字多了一点。有人讥笑刘坤一读书太少,四个字中错了两个,也有人说,刘坤一写字,隐寓深意,教育地方官员要少点风流,多点实在。褒贬皆很任性。其实,刘坤一书法师出有门,王羲之的《兰亭序》就是这样写的。联坛大腕邹宗德先生称,刘坤一的对联,大多融入自己的身影,寄寓自己的思想,表达自己的情义,给人以情感慰籍和人生启迪。

刘坤一写的对联,大多很好懂。而写读刘坤一的对联,却有两副实在是莫名其妙。一副是:“刘坤一,刘坤二,刘坤三,刘坤四;王之春,王之夏,王之秋,王之冬。”另一副是:“二千二,二千四,二千五;乌溜巴,乌溜焦,乌溜弓。”这两副对联是他的幕僚易顺鼎为主子写的,笔录于此,祈望方家赐教。

文史作品(二)

石民与鲁迅

在中国现代文坛上,石民和鲁迅,是一对交情很深的朋友。

石民何许人也?他本是著名的象征派诗人,其名气仅次于该诗派创始人李金发和“雨巷诗人”戴望舒。可是由于象征诗派在国人心目中整体地位不高,石民专事写作的时间短,且未到不惑之年就去世了,因而鲜为人知。

据邵阳《石氏族谱》介绍:石民,原名石光络,册名嵘,字阴清,号影清, 1903年3月出生于湖南邵阳(今新邵县陈家坊)一个官绅家庭。1942年,被肺病夺去了年轻的生命。石民自幼聪明好学,中学毕业后以优异成绩考入北京大学英语系。受英语系教授林语堂、叶公超、陈西滢、温源宁、徐志摩,及同学胡风、废名、梁遇春、冯至等人的影响,石民在学生时期就热爱诗歌、散文创作。1930年前后,他与鲁迅等大文豪一样成了《语丝》的重要作者,与废名、梁遇春齐名,并称为“骆驼草三子”。

石民很早就与鲁迅有了亲密接触。当年他还在北京大学英语系学习时,就因为对文学的爱好,常常慕名到中文系来旁听鲁迅先生的讲座。石民到北新书局任编辑后,和鲁迅经常保持书信联系,多次不辞辛苦地主动上门去鲁迅家约稿,每次采用过鲁迅的稿件,又都及时将稿费送到鲁迅手中。正是由于石民的热心牵线,鲁迅的许多著作,特别是翻译作品,都得以在北新书局出版,为书局带来了良好的经济效益和社会影响。在做编辑的同时,石民依然坚持文学创作,并利用与鲁迅业务交往之便,虚心向鲁迅请教。他写的一些诗稿或译稿,在付印之前总要寄送给鲁迅,肯请先生予以批评指导。其诗集《良夜与噩梦》出版后,首先想到的也是给鲁迅寄书。

对石民,鲁迅也始终是有好感,并且心存感激的。从鲁迅日记中可以看出,从1928年7月起,一直到1936年鲁迅逝世前夕,他们两人都有密切交往。鲁迅至少在57则日记中提到了石民的名字,还在书信等其他场合提到石民的著作。1930年11月,石民得了肺病,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内,鲁迅先后5次在日记中写到,他陪同石民去在上海开诊所的日本医生平井博士家里就诊,因为石民日语不甚流利,鲁迅还主动给石民和平井当翻译。如在11月19日的日记中,鲁迅这样写道:“上午往平井博士寓乞诊,并为石民做翻译。”石民每次请他修改稿子,他都不厌其烦地仔细修改,改好后又附信给予鼓励。鲁迅自己一有著作出版,也都要给石民赠送样书。

1934年5月,石民的肺病加重,急需筹钱治病。囊中羞涩的石民先是想把自己翻译的法国诗人波特莱尔的散文诗《巴黎之烦恼》的版权卖给他自己所供职的北新书局,可是北新书局的老板不讲情义,未肯收买。在危难之际,石民想到了乐于助人的鲁迅,请鲁迅帮他解难。鲁迅果然不负石民所望,他深知石民精通英文、法文,创作态度严谨,为人诚恳侠义,便慷慨答应代他转卖,并先垫付了稿费银洋250元给他治病。次年二月初三日,鲁迅为了石民的译作《巴黎之烦恼》一书的出版,给黄源先生写信,嘱他与生活书店洽谈。黄源找到协助邹韬奋经管书店的徐伯昕商洽。徐伯昕看鲁迅的面子,达成口头出版协议,连书面合同都不用签,就承诺用比较好的纸张来印刷石民的译作。在鲁迅的帮助下,《巴黎之烦恼》得以顺利出版,为石民解了燃眉之急。

因为两人感情真挚,情趣相契,即使卷入纠纷之中,石民和鲁迅也一如往常一样亲密友好。1928年暑假期间,作家程侃声和王方仁几乎同时翻译了俄国作家安德列耶夫的中篇小说《红笑》。王方仁把译稿寄给鲁迅,请他指导并推荐发表。鲁迅把稿子交给了《小说月报》,于1929年1月在《小说月报》发表了。程侃声的译稿出来后,也及时寄给了北新书局,石民负责编辑他的稿子。可是,当王稿发表后,程的稿子还未付梓,程却怀疑王抄了他的稿子,并因此惹起一场风波。这个风波出来后,由于石民和鲁迅以友情为重,且都能站在公正客观的立场,所以,很快就平息了。事过不久,因为版税纠纷,鲁迅和北新书局老板李小峰打起了官司,但作为北新的员工,石民依然和鲁迅保持着亦师亦友的密切关系。

文史作品(三)

彭述之和“野百合花”

王实味笔下的“野百合花”李芬,原本出生于湖南邵阳白水洞的一个地主家庭,但她追求革命。“五四”期间,她在爱莲女校读书,就积极参加各界示威游行。1922年秋,考入湖南省立第一女子师范学校。1925年加入青年团,不久转为中共党员。1926年秋,考入北京大学,积极参加北京学生运动。1927年7月,在中共顺直省委担任文书工作。年底回家乡从事地下工作,任中共邵阳县委组织委员。1928年初,将自己所得遗产全部用于支援地下党组织的年关暴动。后因坏人出卖,不幸被捕。在狱中,她坚强不屈,被国民党当局杀害。

对李芬生平事迹,邵阳地方史料都有详细记述,其中包括她18岁与家乡一位姓何的男子结婚,22岁时生下了一个遗腹子。然而,对“1927年7月奉调至天津,在中共顺直省委担任文书工作”这段历史,一直语焉不详。笔者考证,当时顺直省委书记就是李芬的邵阳老乡,在中共四大上被选为党的二号领导人的彭述之。在党的五大召开前后,彭述之受到排挤,先是被贬为北方区委书记,接着又被贬职到天津,担任顺直省委书记。

据史料记载,在彭述之担任顺直省委书记期间,李芬正在他的身边,为他担任秘书工作。在“八七会议”上,彭述之被进一步贬职,由省委书记降为省委的一名普通委员,矿工出生的朱锦棠担任省委书记。而李芬依然跟彭述之朝夕相处,工作、生活在一块,他们所居住的是一座中上等的西式楼房。

这年的10月份,我党早期党员、著名的妇运领袖、彭述之的妻子陈碧兰受组织的派遣,带着才4个月的女儿程映湘,从武汉乡下老家辗转来到天津。她来了以后,李芬还是和他们生活在一块。同时与他们住在同一栋楼房的还有新任顺直省委书记朱锦棠夫妇。

朱锦棠虽然是矿工出生,但他曾在我党办的印刷局当过经理,经手的钱财多,用钱比较大手,个人生活比较奢侈,而且没有什么账目可查。这人后来终因适应不了革命的艰苦生活而脱党,最后回到家里当农民。曾在彭述之任书记时管过省委财务的李芬对朱锦棠的做法很反感。有一次,编在一个党小组的朱锦棠、彭述之、陈碧兰和李芬等人在一起过组织生活时,生性刚直、敢说敢为的李芬在讨论了政治问题之后,对朱锦棠不遵守财政管理制度的行为提出了严厉的批评,她认为朱锦棠把党的财政放在个人手中,没有任何账目和报告,是任意践踏以前一贯坚持的良好制度。她指出,必须重新恢复这些制度,才与组织的原则和党的优良作风相符合。李芬的意见得到了彭述之和陈碧兰的支持和赞同,朱锦棠虽然当面不对李芬的批评和建议表示反对,但实际上根本不愿意把由他个人一手掌管的这笔款交出来,而是找些借口一天一天地拖延下去。

在这次小组会议后不久,北方区委书记王薄波等60多位干部在一次准备暴动的会议上被军警包围逮捕,并全部被机关枪扫射牺牲。朱锦棠便利用这个机会,提出将房屋退给房主,然后分别租房居住。就这样,他和他的妻子便单独居了出去,在用钱上,逃避了李芬等人的严厉监管。而李芬,依然和彭述之、陈碧兰一家住在一起,直到年底受党组织派遣回到家乡邵阳从事地下工作为止。

李芬对党的事业非常忠诚,她在彭述之身边工作尽职尽责,与彭述之一家相处得非常融洽。在陈碧兰的回忆里,对她是大加赞美的:“我同李芬相处,虽然只有短短两个月,但我觉得她是在当时我所认识的或接触过的女同志中,尤其是知识分子的女同志中最优秀者之一个。她的优秀并不是她的形象,而是指她的内在的品德。她的面貌和善,态度诚恳;她为人诚实,关怀别人,对工作认真而忠实。最难得的是她的超脱,与人无争的德性,因而她没有某些知识分子女同志的虚荣心和嫉妒心。她同我很快就结为好友,谈最知心的话了。”

李芬在顺直省委工作时,由于他的同学顾谓甫被害,她的身份也暴露了。组织上为了她的安全,先是指示她转入南开大学搞地下工作,后来见反动政府没有停止对她的搜捕,便决定派她回邵阳工作。

李芬回到家乡后,正值她父亲刚逝世不久。她把她的想法写信告诉彭述之,她要把父亲的遗产拿出来开办学校或书店以传播革命思想,余下的全部捐献给党组织,用来购买枪支弹药。但掌管她父亲财产的嫡亲舅父因她母亲早逝,遂起了谋财害命之心,把李芬捆绑着交给了当地的驻军。

李芬的悲惨故事,在她的恋人王实味所著《野百合花·前记》中,有详细的描述:“李芬同志是北大一九二六年级文预科学生,同年入党,一九二八年牺牲于她的故乡——湖南宝庆。她的死不是由于被捕,而是被她的亲舅父缚送给当地的驻军。这说明旧中国的代表者是如何残忍。同时,在赴死之前,她曾把所有的三套衬衣裤都穿在身上,用针线上下密密缝在一起;因为,当时宝庆女共产党员被捕枪决后,常由军队纵使流氓去奸尸!”

文史作品(四)

“国父”遗联出自谭人凤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这副以“国父遗嘱”出现于世的对联,可谓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然而,这副名联的真正作者,是辛亥革命元勋谭人凤的史实则鲜为人知。

这副名联的墨迹,作为国家一级文物。现被中国革命博物馆收藏。该联最早见于1925年3月14日《晨报·筹备中之孙文丧务》:“正中供奉孙文遗像,置遗嘱于基下,两旁挂对联一幅,集遗嘱语,上联为‘革命尚未成功’,下联为‘同志仍须努力’……”

1988年,文物专家鉴定该联绝非孙中山真迹,而是集字拼凑起来的,后又证实孙中山没有说过此语。史学界公认孙中山的《遗嘱》,是汪精卫写好,经他认可签字的。

那么,“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这句话的真正作者应该算汪精卫了吧?

也不!虽然如赵世炎《中山去世之前后》所说,孙先生的遗嘱,是汪精卫在他病榻前笔录,然后征孙先生认可并签名,但笔者认为“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这句话的真正作者并非汪精卫。《谭人凤文集》中收录了湖北省政协编辑的《辛亥首义回忆录第二辑》的一段文稿:“1911年10月15日,(谭人凤)在武昌抱冰堂与湖北革命党人谈话:我们同志此次在上海接得《民立报》消息,获悉湖北已经独立,我等喜出望外。起义之前,我们革命总部已移至宋教仁同志主办的《民立报》馆。原来的计划,是想利用川路风潮,联合各地同时起义。没有想到湖北军队同志的起义,占了革命先着,我们非常敬佩。但是满清还未倒台,各省仍存观望,革命尚未成功,望各位同志努力进行。

根据这段文稿,以及谭人凤自始至终坚定不移的革命意志,应该认定,“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出自辛亥革命元老谭人凤之语。

谭人凤(1860-1920)是湖南省隆回县鸭田人。其籍原属新化,是宝庆五邑之一。谭人凤具有铁骨铮铮,刚烈如火,胸怀天下,敢为人先的“宝古佬”品格。作为老同盟会员和重要骨干,他多次组织起义,出生入死,敢于担当。对孙中山这样伟大的人物,他既称之为“本中国特出人物”,又“惜乎自负虽大而局量实小,立志虽坚而手段实劣。观其谋举事也,始终限于广州一隅,而未尝终筹全局……”当孙中山与黄兴发生冲突时,他以“大哥”身份站出来“各打五十板”。当孙、黄久居海外,同盟会总部形同虚设,尤其是孙中山策划的起义接连失败,威信大减,同盟会内部要求改革党务、改变策略的呼声日高时,谭人凤在武汉成立中部同盟会,以推动长江流域的革命运动,促成了辛亥革命在武汉爆发。

史载孙中山遗嘱之笔记者是汪精卫,而证明人是中山先生的故旧邹鲁、邵元冲、戴季陶和亲人孙科、宋子文、孔祥熙等人,谭人凤因先于他去世而未能在场。

文史作品(五)

严怪愚的浪漫生活

在国民党《中央日报》等新闻媒体一致失音的时候,冒着生命危险率先揭露汪精卫投日卖国的严怪愚,在生活小节上,颇具几分浪漫情调。

他本名严正,却是一个生性散漫、放荡不羁的人。他的父亲严静山老先生以“正”为子取名,是寓有规劝意义在内的。静山先生名如其人,性格静若止水,稳如泰山。而严正,其名与他那不拘形迹的性格是不相称的。还在湖南大学读书期间,他就因行为滑稽、言语诙谐,被同学取了个外号“鲇拐鱼”。这是一种形象怪陋、习性刁钻、无鳞滑溜、很难捉住的鱼。在他的家乡湖南邵阳,乡人以“鲇鱼拐子”或“溜鲇拐”来骂人。严正偏偏喜欢这个外号,自谐“鲇拐鱼”之音,取了“严怪愚”的笔名。相对于偶尔一用的笔名“骚哥哥”,“严怪愚”这个笔名使用频率很高,最终取代了他的本名。

在大是大非面前,严怪愚确是“严正”,义正辞严,非常较真。在国民政府湖南省主席张治中的资助下,他创办了一家小报《力报》。才刚开办,就因为对鲁迅的态度问题,与省府机关报《国民日报》打了一场“笔墨仗’。当时鲁迅先生逝世,国民党统治者禁止新闻界著文悼念。严怪愚不信这个邪,偏在《力报》上刊发悼念文章。10多天后,段褀瑞一命呜呼。《国民日报》副刊主编、省党部主任秘书、新闻界巨头罗心冰,抓住鲁迅与段祺瑞的遗嘱大做文章,褒赞段祺瑞至死不忘为国家操劳,贬责鲁迅死也不忘个人恩怨,为儿女操心。并妄下结论说,“鲁迅之死不算得损失,段祺瑞之死才算得损失”。严怪愚毫不畏惧,立即撰文反驳,称“高尔基逝世,是西方落了一个太阳,鲁迅去世,东方殒伤了一个月亮……鲁迅的遗嘱,我喜欢他的‘硬’,喜欢它刻毒而近乎实在……段祺瑞的遗嘱,我喜欢他的堂皇,口气足,虽然实际上做不到,事实上近乎夸大,可是到底可以给‘幻想’一点安慰。但我更爱鲁迅,因为他一生没有做过‘媚’的文章,他始终站在反帝反封建的前沿,为民众的觉醒而呐喊。的确,段祺瑞功在‘民国’,那么,鲁迅则功在‘国民’了。”罗心冰万万意料不到会败在年仅26岁的严怪愚手里,几个回合下来,竟理屈词穷了。他大骂严怪愚“领了俄国卢布”“啃了俄国的黑面包”之余,只好央人斡旋调停。

在生活小节方面,有人说他人如其名,又怪又愚。他有时挥舞着文明棍,一拐一拐走路,那滑稽的样子像极了卓别林。他不修边幅,头发像丛杂草,扣子脱落是很常见的,一双新鞋没几天就会趿拉成拖鞋。严怪愚家庭经济条件不太好,又极仗义疏财,所以常常向湖大门口卖糖果瓜子卖饭菜卖书籍文具的老板赊钱。但他赊帐不混帐,一有了稿费收入,立马跑去还债。接下囊中依然羞涩,但请客依然是他抢着买单。他这样花钱赊钱,自然到处麻纱不断,但他不放在心上,还在毕业照的背面题辞“一缕青烟归去也,麓山到处有麻纱”。因为这副做派,他被女同学们戏称为“怪物”。他则反唇相讥,称女生宿舍为“怨女宫”。但他的好朋友不这样看。在庆贺他七十岁生日时,老同学黄曾甫送的贺联是“见怪不怪,似愚非愚”,好朋友姜逸樵则以“见惯不怪,大智若愚”来形容他。

严怪愚虽然被女同学称为“怪物”,但他的女人缘还挺好。1936年“三八”妇女节,名门闺秀姚家芳顶住父母反对的压力,与他参加了湖南第一次集体婚礼,这场集体婚礼,比赵丹、江青(蓝苹)等人的集体婚礼还要早。而在这之前,严怪愚与另一名大家闺秀唐彬曾经恋得热热火火。在这之后,他还与著名女作家谢冰莹堪称终身不渝的异颜知己,他的长子严农一直喊谢冰莹为“干娘”。笔者曾经与严农同事,问他干爹是谁,他只笑不语。

又怪又愚的严怪愚有女人缘,其实也不足为怪。他那特立独行的男子汉气概,难得糊涂的人生境界,还有超众的文艺天赋,都是吸引女人的磁场。且不说大丈夫不拘小节,是一种传统的文化观念,单是他那一身铮铮铁骨,便是温顺如水的新女性最向往的气质。严怪愚踏入新闻界的第一年,就去采访了鲁迅先生。鲁迅认可他的做人原则,鼓励他傲气不要有,傲骨不可无。他和其他三位邵阳青年同时从湖南大学毕业时,一位邵籍军官拿出80元大洋奖励他们,由于该军官声名狼籍,严怪愚第一个表示不要他的臭钱。

天真浪漫的严怪愚,有时天真得有些糊涂。1938年春,他随军采访台儿庄战役时,在壕沟前捡起一枚没爆炸的手榴弹,好奇地拨弄一番后,顺手扔了出去。谁知刚扔出手,就听见“轰”的一声,手榴弹爆炸了,他被震倒在地,动弹不得。附近的士兵赶过来,一面给他包扎血肉模糊的腿伤,一面说:“严先生,你不愧‘怪愚’这个名字,手榴弹也成了手中的玩具!”严怪愚自我调侃着:“我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浪漫的严怪愚,其文艺才华方面,可圈可点之处可多了。小说、散文,写得生动活泼,有情感有灵性。在音乐方面,他爱好很广泛,随便拿起一样乐器,都能弹奏一番;唱青衣,演老旦,也都像模像样。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他常常抱着一架旧琵琶,边弹边唱边走,就像一个江湖艺人,跟当代那些戴墨镜、披头发的时髦歌手也无两样。如此文艺天才,其女人缘焉能不好?

文史作品(六)

陈元在703厂

第十二届全国政协副主席陈元,在地处偏僻的湖南邵阳一家工厂度过了两年的青春年华。那是1970年,时年25岁的陈元,通过高考录取在清华大学自动控制系学习6年后,毕业分配到部委,再由部委分配到邵阳地区新邵县703厂。

703厂直属机电部,是老牌军工企业武汉752厂援建的重点三线企业。陈元进厂的那一年,从北大、清华、南京工学院各分来了10名大学生,其他如复旦大学、武汉大学、湖南大学等高等学府也有大学生分配到703厂。陈元与其他大学生一样,先是在车间一线当工人。一年后,他被管科研的厂革委会副主任方交春要到身边协助搞技术革新。

从武汉迁来的土专家方交春说:“我一开始并不知道陈元是党和国家领导人陈云的儿子,只是觉得他比别的大学生更好学,更肯钻,便点了他的将。当时,在厂里管生产的军代表不同意,我俩还为了陈元争了起来。最后,军队来的这位杨代表为了提高产量,作了让步,同意陈元跟着我搞技术,但人事关系还保留在车间,不能进厂里的科研所。”

那时候,邵阳是国家重点三线工业城市,像703厂这样的重大工业项目,当时邵阳有好几家,如一纺机、二纺机、湘印机等等。

陈元在703厂非常平和低调,很少有人知道他是高干子弟。他每天都是埋头上班,加班加点工作是他的生活常态。对厂里组织的集中政治学习,他积极参加,从不缺席。其他业余时间,他几乎总是捧着一本书在学习,从不与人打牌下棋,厂里每周放一场电影,他也很少有空去看,偶尔打打篮球,也只是跟清华的同学在一起玩玩。

陈元在703厂的头年是月工资43.5元,第二年转正后是53元,按照当时的物价水平,他的工资并不很低,但他非常节省。那时陈云一家下放在江西南昌,陈元每次回家休假,从厂里到火车站有10多公里路程,他都是步行,舍不得坐公交车。他的眼镜断了一条腿,也舍不花钱维修或更换新眼镜,而是用纱线系着断了的那条腿。他的白汗衫背后的一块布被挂破了,飘在背上像面小白旗,出身于邵阳农村的武大毕业生向传春要他把衣服丢了,他不肯。向传春跟他开玩笑说:“你舍不得丢掉烂衣服,就舍得丢人?”他只微笑着说了一声“没关系”。陈元那时也抽烟,但专抽新邵县卷烟厂出产的廉价“石马江”牌纸烟,一毛多钱一包。他如此节省,为的是省下钱来买书读。他的床上床下堆满了书,跟他同住一间房的复员军人、采购员陈水苗问他读这么多书做么子,他总是那句:“读毛选干革命、学技术搞建设。”其他也不多说什么。

陈元在703厂主持的一项技术革新,为厂里的锰粉生产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703厂是一家以生产锰粉为主的专用材料厂。用电解二氧化锰的技术生产锰粉,需要耗费大量的电能。703厂当时的设备有个毛病,就是电流升不上,锰粉产量也因此上不去。为了在同等耗电量的基础上,通过改进技术,提高电流,以达到增加锰粉产量的目标,陈元运用在清华大学学到的专业知识,提出改装变压器以增大电流的设想。他的想法得到了主管技术革新的厂领导方交春的支持。厂里安排了一名叫张冬梅的老工人协助他搞技术攻关。改装变压器,必须将锡钢板剪切成合适的规格,703厂没有剪切锡钢板的机器,邵阳市糖厂有这种机器却不肯外借。当时正是炎炎夏季,陈元冒着酷暑,只穿了一件背心,挥汗如雨地反复调整锡钢板的长度,不断地去糖厂剪切加工。他每天先从厂里走路到新邵码头,过渡到邵阳市园艺场后,走路到邵阳市码头,然后又过渡,再走路到位于工业街的市糖厂,为了省下来回2毛4分钱的公交车,他扛着沉重的锡钢板步行,一个来回要走6段旱路、坐4趟不要钱的船。经过前后两个月的反复比对试验,终于把锡钢板调整到最佳长短。陈元的技术改革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在不增加能耗的前提下,年产锰粉由原来300吨翻倍到600吨。按当时每吨锰粉价格2200元计算,每年净增产值66万元。

搞完这项技术革新后,陈元就被调去航天部三院二三九厂研究室当技术员。他走的时候,703厂的领导想到他为厂里做出了这么大的贡献,个人表现也一向很好,却没有发展他入党,感到很对不住他,便安排厂党办主任罗兴爱给新单位写信,介绍他的表现情况。信的大意是他在这边表现很优秀,但是因为调动太匆忙,没有来得及发展他入党,请新单位加强培养。航天部三院二三九厂对703厂的意见很重视,经过深入了解,把陈元确定为建党积极分子进行重点培养。

微型小说(一)

吉  奋

吉奋降生的那一刻,一只母鸡凑热闹,跳到他娘的床头屙了一坨鸡粪。产婆一边接生,一边骂母鸡:“你撞到个鬼了,屙坨咯大的鸡粪。”他爹在门外接腔:“鸡粪也好,狗屎也好,屙出来了就好。”从那一刻起,他爹娘就叫他“鸡粪坨”了。

鸡粪坨脑子不开窍,加上家里也穷,就一直没有进学堂门。别家孩子在村里的祠堂琅琅念书的时候,鸡粪坨扛着畚箕在祠堂的前前后后兜圈子,为的是捡几坨狗屎交到队上换工分。狗屎交到生产队,记工员给他取了个“吉奋”的雅号。年岁稍大一些后,吉奋就跟着大人上山下地,虽然学会了一些农活,但大多干得不精致。刚刚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也就是农民说的分田到户的那几年,村民们种田的积极性很高,各家各户的庄稼都长势喜人,可是吉奋家种出的作物总像癞子一样,高高低低,稀稀落落。后来,村里走得动的人陆陆续续都外出打工了,吉奋一字不识,出不得远门,守在家里跟老年人一起作阳春。再后来,老人们也不种地了,村里的田地都荒芜了,只有吉奋一个人还种着自家的几丘薄田。

这几年,到处控产能,关企业,在外打工的人大多失了业,但是,失业了的人们宁肯在他人的城市里瞎混着,也不肯回到自己的农村来,整个村子里还是只能看到吉奋这一个不是老人的男人。这几年,四邻八村建房成风,在外面挣到钱的要建,没挣到钱的东挪西借也在建房,似乎不建栋高大的房屋,人在村里就矮了一截,似乎不把自家的田地建了房就吃了大亏。一边是家家户户竞相建房,一边是没有谁愿意在家做苦工,那些无法用机械承担的重活、脏活,就只有喊吉奋来做了。这样一来,吉奋成了方圆几十里地里抢断手的劳动力,一年365天,他没有一天闲空的日子。他的工价自然也一年一个台阶,跟着不断飙升的工匠工资一道攀升。

在农村,包工头有的是,工匠也多如牛毛,随便一个人拿起一把砖刀便成了泥工师傅,只有吉奋的那碗饭没人吃得下。为了你好我好,建房的房主老板,便自发给吉奋排了班。哪几天去张三家,哪几天去李四家,吉奋自己记住,到时即使自家有天大的事,他也不请自去,从来没有误过房主老板的事。

吉奋脑瓜子不好使,但小九九还是有,为了确保天天有事做,他有时故意把房主老板不急的活留到闲空的时候,如果临时有人开着小车上门接他去干活,只要不会误了事先约定房主老板的工,他也会见缝插针去接些临时活。但如果约定的房主老板要赶工,你就是开着飞机来接他,他也不会跟你走。

吉奋自己规定下午6点收工,到这个点他放下担子就要走人。有些房主老板想占便宜,借故要他多背几包水泥,他嘻嘻笑一声,口里说着,背就背,慢走一下也不会撞到鬼,背起水泥就跑。如果你以为他好说话,想少付或慢付他的工钱,那就错了。他说好180元一天,你给179绝对行不通,给181他坚决不肯多要。你说马上去给他拿工钱,要他先干活,他说我等你去拿钱,然后一屁股坐到地上,任你好话讲尽,他是岿然不动,等你把当天的工钱拿来了,他的屁股就像装上弹簧一样,立马弹了起来。是他把钱看得重吗?不是。据说,这是他侄儿帮他定的规矩:先给钱,后干活;一天一给,免得记错。

吉奋对钱并不看重,建房工地上不时有人捡到钱,回回都是他丢的。村里的小妇女打牌输了饭米钱,只要向他开口,这个五十,那个一百,他自己都记不清借出去多少了。村里有老人生了病,不论是谁,他都要买一箱蒙牛奶给老人送去。每次收工回家,他总会到村口的小卖店买一把纸包糖揣进口袋里,自己顶多吃一两粒,余下的全都拿来逗村里的那些留守儿童们。吉奋没有成过家,人一个卵一条的过日子,一年挣这么多钱,他舍不得买肉吃,买衣穿,自己藏下三五几百之后,一分一厘全都交给侄儿保管。

吉奋从来就很硬朗,不占别人丝毫便宜,更不会乱拿人家的东西,小时候,即使是拉在别人菜地边的狗屎,也不会捡进自己的粪筐里来。他的这个个性,本村的男女老少都知道。然而,他有次去给邻村的东古家背水泥时,却被误会偷了人家的钱。东古的新房建在一个偏僻的山窝里,前不着村,后不巴店,新房旁边仅仅一座破旧的土砖房,东古的水泥寄放在土砖房的屋檐下。土砖房里住着一位叫江满奶奶的老人,她的儿子带着家小去外面打工了。那天下午临收工的时候,江满奶奶突然问吉奋:“你进我屋里来么?”

吉奋说:“我背水泥,进你屋做么个?”

江满奶奶鼓着一双怀疑的眼睛,将吉奋的衣袋、裤袋上下左右地扫描了几个回合,嘴里咕哝着,不知说了些什么。

吉奋第二天来到工地时,东古一边把当天的工钱递给他,一边问道:“江满奶奶昨天丢了钱,吉奋你进她屋里了么?”

吉奋接了工钱,塞进袋子里,过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怒目圆睁地对着东古吼道:“你说什么?你说江满奶奶丢了钱,是我吉奋偷了?!”

东古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问你一声而已。”

“你东古就是这个意思!”吉奋怒气冲冲地挖出袋子里的钱丢到地上,“我不给你做了,你这样冤枉我……”话还没落音,人就跑开了。东古追在后面喊他求他,他头也不回,一边骂娘,一边拼命地往自己家里跑。

第三天,东古开着小车来到吉奋的破屋前,吉奋一见是东古,迈出门坎的那条腿立刻缩了回去,把房门紧紧关上了。东古脸贴着门板,轻言细语地说道:“吉奋你莫生气,昨天我那话问错了,我今天特意来向你道歉,江满奶奶的钱是我屋里黑皮偷去打游戏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吉奋高兴地问道:“真的是黑皮偷了?”

“真的是黑皮偷了。我昨夜打了他一顿饱的,江满奶奶的钱我也退回去了。”东古从袋子里摸出两张崭新的百元钞票,递到吉奋的手上,接着说,“还得麻烦你去帮我家做,这是今天的工钱。”

吉奋说:“好,我跟你去,等我进屋去拿20块来找给你。”

“不要找了,那20块钱算我给你道歉的。”东古拉着吉奋,请他上车。吉奋挣脱他的手,进屋里拿来20块钱硬塞到东古的衣袋里,口里喃喃道:“道歉就道歉,多给20块钱算什么,把规矩破了。”

这一天,吉奋干得特别开心,下午收工的时候,他破例要给东古多背几包水泥。东古催他回家,他说:“我明天万一来不了,师傅们也有水泥用。”直到夜幕降临,他才拖着疲惫的双腿回家去。

吉奋埋着头走到自己村口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这时,只听见村里人声沸腾,吉奋抬头一看,发现村子正中央的一座房屋起火了,人们呼喊着,奔跑着,都在忙着打火救人。看到这番情景,吉奋拔开双腿,没命地冲上前去。

在全村老老小小奋力扑救下,烈火熄灭了。可是,奋不顾身爬上屋顶掀橼皮、断火路的吉奋,一脚踩空,掉进了火海……

吉奋离开人世后,有两件与他有关的事情需要补充交代。一件是他的侄儿把吉奋历年的积蓄24万元全部交给村里,村里用这笔钱修通了进村的公路,路口竖了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吉奋路”三个大字。另一件是江满奶奶的儿子回家后,在自家楼上看到一只皮手套,他拍了张照片发给城里的姐姐,姐姐认出手套是她那个吸毒儿子的,经过审问,儿子承认拿了外婆500元钱买白粉。

微型小说(二)

庆驼子卖瓜

庆驼子摘了满满一担西瓜,搭侄儿进货的皮卡,来到县农业局宿舍门口。

庆驼子垫着扁担坐在路边,手掌里窝着一张相片,比对着过往行人。

这是一担人见人爱的麒麟瓜。不断有人问价,庆驼子都说是给亲戚送的。

一位中年妇女过来了,庆驼子觉得有些眼熟,瞅一眼相片,吆喝起来:“卖西瓜——”

“多少钱一斤?”

“一块!”

“一块?”中年妇女反问道。

“嗯,一块。”庆驼子说,“你都买去!”

“我是想都买了,也不会这么便宜?”

庆驼子生怕她走了,赶紧说:“你出多少?我初次进城,清不到行情。”

“别人喊两块,我出一块五……”中年妇女话还没落音,庆驼子就接了腔:“一块五要得。”

“那好,我都买了!”

庆驼子把西瓜往蛇皮袋里装,中年妇女说:“就用箩筐挑,难得装。”

“挑箩筐上楼梯,磕磕碰碰,呷亏。”庆驼子装好西瓜,说,“你走前面,我跟脚来。”趁她不备,把秤放进箩筐里。

庆驼子一进中年妇女家,就说:“哎呀,老糊涂了,秤没带上来。我就去拿。”放下担子,奔到大门口,挑起空箩筐飞快地跑了。来到事先约好的地方,侄儿早等在那里了。

庆驼子坐上车,侄儿问:“送到了?”

庆驼子点了点头,和侄儿你一言我一语,一会说起杨局长带领工作组驻村扶贫的件件好事,一会又说到村民想送杨局长点土产表心意,可次次被他挡了回来。庆驼子说:“搭帮你跟杨局长传‘飞信’,才有了李老师这张照片,不然西瓜何送得进他家。”

“不是‘飞信’,是微信。”

“不管什么信,西瓜送到就高兴!”

正说话间,皮卡到了村口。杨局长迎上来说:“老庆,去卖西瓜了?”

“嗯,没,没有……”

“没有收到钱吧,来,钱在这里。”杨局长说,“你那西瓜150斤左右,每斤两块,这是300块钱。”

庆驼子装糊涂:“我哪时际卖西瓜给你杨局长了?”

杨局长把手机递过来:“你看,都给我送家里了!”

“那西瓜不是我的。”庆驼子分辩道。

“不是你的?那好,我把视频传给我家李老师。”杨局长一边摆弄手机,一边开着玩笑,“李老师,送西瓜的‘嫌疑犯’是他吗?”那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没错,正是这位老乡。”

庆驼子见瞒不过去,挑起箩筐又想走。杨局长一把扯住,认真地说:“别走,把钱拿去,不能违背原则和纪律!”

杨局长把钱丢进箩筐里,说声“你的心意我领了”,便阔步向村部走去。庆驼子摇摇头,悻悻地回家了。

散文(一)

放学挑煤

如今,不论城里乡下,每到放学时,中小学门前,总是停满了小车、摩托车,那是家长们在接他们的孩子。看到这一幕,我便想起自己当年放学后去挑煤的情景。

那个秋天,队上烧砖瓦建猪场,安排在周旺附中的初中学生,放学后去石脚底煤矿挑煤。已经读初一的我,也就加入了挑煤者的行列。

放学后要去挑煤的学生,书包里都准备了充饥的干粮。我没有书包,几本薄薄的书本常年留在课桌里,两个红薯装在一只小布袋里。一放学,别的同学都背上书包回家去,我们则挑起畚箕往煤矿跑。从学校到煤矿有七八华里,跑到那里,我的体力往往要耗去大半,带去的红薯,也早给吃光了。

我们村子地势高,在岭上面。石脚底煤矿在相邻的邵阳县岩口铺石脚底村,属岭底下。去挑煤的路上要下一个两三里长的陡坡,而挑着煤回来又非爬这个陡坡不可。挑重担爬陡坡,那是十分吃力的事情。从石脚底爬上潮水塘背后的山岭,有一段没砌石级的土坡,遇到下雨天,或者山溪水浸湿了路面,上一步总要滑下好几步。每当这时,我都得放下担子,把装煤的畚箕分头抱上坡去。有石级的坡路,虽然不会滑下去,但挑着担子也是很难爬的。我开蒙早,又跳过级,当时还没满11岁,人小个子矮,挑在前面的那只畚箕不时碰着石级,每每把我碰得打趔趄,有几次差点连人带畚箕滚下坡去。

挑着担子爬那长长的陡坡,心里总是巴望着快点到岭上。一开始,我总是不断地望着坡顶,划算着还有多少级石阶要爬。可是,越是这样,越是感到路陡坡长、爬不胜爬。后来,我便强迫自己不再往坡顶望,只管埋头攀爬,哪怕停下来歇息,也不抬头去望坡顶。

去石脚底挑煤必须经过车塘铺大院子,穿村而过的石板路铺在外婆和舅舅的门前。我那时很自卑,无端地把挑煤看成一件见不得人的丑事,更把自己远远地掉在后面当作奇耻大辱,所以每次路过那里,总是把头埋得低低的,生怕被他们看到了。为此,即使再疲倦劳累,我也不在院子边歇息。

然而有一天,带到学校的红薯被同学抢着吃了,到车塘铺时,我感到饥渴交迫,放下担子,整个身子趴着村口的井沿喝井水时,大约穿着那件常年不离身,又打着补丁的绛蓝色家织布衣服的原因,被来挑水的外婆一眼认了出来。

“那不是我桂毛几吗?”

听到喊声,我抬起头来,一见外婆,脸立刻羞得通红。外婆放下水桶,一把扶起我,说:“崽啊,等一下,奶奶去灶塘里拿两个高粱粑给你呷。”说着,急匆匆地回家去。我见外婆进了屋,赶紧挑起担子就走。还没走出几步,外婆就边喊边追了过来。眼看就要被追上了,情急之下,我连忙放下担子,爬到路边的田坎上去了。等外婆爬上田坎时,我已经在一个背眼的地方躲了起来。

外婆在田埂上走来走去,一边寻一边喊:“哈崽,躲么个,出来吃了高粱粑再挑担子。” 这时,天色已经暗淡下来,一道挑煤的同学,最小的比我大三四岁,大的大七八岁,他们都走到前面很远去了。只有我,不仅远远的掉了队,而且早已枵肠辘辘,饥不可堪,心里好想好想吃点什么。但是,羞涩令我最终没敢站出来。外婆知道我的个性,寻了一会后,就大声地说:“不出来算了,奶奶也不找你了。我帮你把煤炭送到仓门前再姑娘屋边,粑粑就放在煤炭上。”我当时躲在田角落里,看到外婆挑着担子向仓门前走去,便躬着身子,傍着田坎跟了过去。

外婆把担子放在我们的远房亲戚再姑娘屋边,刚一转背,我就从再姑娘房子一侧冒了出来,拿起用叶子包着的高粱粑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外婆边走边回头观察着我的动静,当我们四目相对时,我难为情地闪到一边去了。外婆便不再回头看我,我吃过粑粑,又挑着担子赶路了。

歇歇走走地来到周旺附中门口,听到学校操场有打篮球的叫喊声,我怕被熟悉的老师看到,又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这时,夜色已经降临,耕作的农民早已回了家,我从学校对面的小路插向通往村里的石板路。这中间有一里多远没有一栋房屋,也看不到灯光,我挑着担子,麻着胆子,高一脚低一脚地向家里走去。

小时候,听多了鬼故事,一度特别怕鬼。当我来到一个叫斗门前的地方时,想到年前队上的应哥去卫生院看病,活活热死在这里的石板上,心里顿时发起毛来,口里不停地念着他的名字,求他不要吓我。过枫树山时,一声秋虫的怪叫,把我吓得毛骨悚然。枫树山下有一口山塘,早一两年,村里一个妹子投塘自杀。从塘边经过时,想起她那个被水泡得胀鼓鼓的肚子,我吓得哭了起来,两条腿发软战栗,迈不开步子了。但是,转念一想,哭有什么用呢?路还得走,不走的话,夜色越来越深,恐惧只会越来越加剧。想到这里,我止住了哭声,壮着胆子,咬紧牙关,挑着似乎越来越重的担子,艰难地向前挪移着脚步。

正在举步艰难之际,远处亮起了一束火光,母亲喊着我的名字,来接我了。漆黑的夜里,听到母亲的呼喊,望着那束举在母亲手中的麻杆火光,我肩上的担子连同绷得铁紧的神经一道,彻底放了下来,止住了的哭声又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奔泻而出,我瘫坐在脚下的石板上,哭着、叫着:“娘,我在这里!”

母亲来到我的身边,扶起我,把火把递给我,她挑起担子,娘儿俩一前一后向家里走去。路上,母亲问我:“何干落在后面这么远?”我说:“担不起,肚子饿,连连路路歇肩。”母亲心感痛惜地嘱咐我:“以后少担些,再喜、月生他们担100斤,你担50斤、40斤就行了。不怕慢,就怕站,路上走慢点没事,尽量少歇肩。”

我“唔、唔”地应着母亲的话,悟着话中的理。后来,每逢学习和工作感到迷惑、遇到困难时,我总会想起母亲手中的那束火光,就会坚持弱鸟先飞,哪怕飞得慢一点,也不轻易停步。矢志不渝的坚持,换来了可喜的进步,年刚不惑,我就成了一名正处级领导干部。虽然在局部政治生态不优的环境里,较长时间不被重用,但到了风清气正的新时代,我又得到起用,并晋升为一级调研员。

而今,即将退休的我,回首走过的路、爬过的坡,回味着母亲“不怕慢,就怕站”的教诲,真是感慨不尽,启迪良多。

散文(二)

红啊,红蜻蜓

周末在家里清理旧物,一只锈迹斑斑的铁皮红蜻蜓玩具勾起了我的回忆。

这只红蜻蜓已经伴随我度过了40多个春秋。如果不是蜻蜓的羽翼下还顽强地残留几斑红漆,谁也想不到它当年是那样的红艳。这只红蜻蜓是儿时的玩伴,一位叫红红的小女孩送给我的礼物。

想当初,我与红红两小无猜,留下几多欢笑几多快乐。可如今,我与她已有40多年未通音讯,我不曾知道她一丝半点消息。那时候,因为少不更事,我对她家的情况知道得太少太少。只记得她没有爸爸,妈妈是一个经常挨批斗的四类分子,还有两三个哥哥,大的已经跟她妈妈一块在林场劳动,另外的在读书,红红是最小的满女,也是她家唯一的女孩子。她那一家人从哪里来的我不知道,以后到哪里去了我也不知道。

林场是社队的集体场,位于高高的牛皮岭半山腰。当年这里只有三座矮小的平房,一座大一点的是林场的场部,住着红红一家和几个单身的护林工人;我和当场长的爸爸以场为家,做了红红的邻居。还有两座更矮小的民房,住着三户名声都不太好的人家,其中两户地主,在当时也是挨批斗的对象,另一户的男主人与山下的一位军属通奸,被判了徒刑,不知到哪儿坐牢去了。和红红一样,地主和犯人的儿子都是我的好伙伴。在我的印象中,他们的大人也都是清一色的好人,没有谁长着一副坏蛋的模样。

然而论起来,我还是跟红红关系最亲密。在我们这班孩子中,唯独红红是个妹子,年纪又跟我一般大小,所以大家在一起过家家时,我和她总是天生的一对,地配的一双。做娶新娘的游戏时,抬轿子、吹喇叭的是他们,骑竹马,弄青梅,扮新郎新娘的总是我俩。

除了过家家,我们几个小伙伴在一起玩得最开心的就是捉蜻蜓。一天,我们一人拿一把竹扫帚,迎向低空中飞翔的蜻蜓,追逐着,扑打着,秀弱的红红提着一只小纱袋,跟在最后面收获战利品。就在我的扫帚正向一只黑蜻蜓扑过去时,突然听见红红在兴奋地叫喊:“红啊,红蜻蜓!”我一楞神,那只黑蜻蜓便从眼皮底下逃跑了。我没好气地对红红咆哮:“叫死啊,叫叫叫!”红红吐了吐舌头,耸着小肩膀,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我心一软,便折转身子去帮她捉那只红蜻蜓了。

当我捉到一只红蜻蜓送到红红手里时,她漂亮的脸蛋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我要撕断红蜻蜓的翅膀,红红不让撕。我说:“不撕断翅膀,它会飞掉的。”红红说她会好生拿着,不会让红蜻蜓跑了。

可是,等到我再次捉到蜻蜓返回来时,只见红红一脸的沮丧,手里已经不见了那只红蜻蜓。我问她蜻蜓是跑了吗,红红难过地点了点头。我劝红红不要难过,一定帮她捉一只更好看的红蜻蜓。

后来,我真的又捉到了一只美丽的红蜻蜓。红红找来一个装青霉素的小纸盒,钻了许多小孔,说是给红蜻蜓造屋子。她让红蜻蜓住在里面,每天去菜园捉来蚜虫,喂给红蜻蜓吃。

我们几个虽然都是好伙伴,但玩着玩着也往往会发生不愉快的事情。打架三六九,骂架天天有。红红是一个性情温和的女孩子,打架的事是没法与她沾边的,她也从不骂人,但挨骂却是免不了的。据说她爸爸是反革命,不知是坐牢了还是枪毙了,反正我们谁都没见过,听大人说,她一家人是从大城市里发配到我们这片大山里来劳改的。因此,她常常被其他几个伙伴骂作“劳改崽崽”,而她每次挨骂的时候,只是悄悄地走到一边去,不跟任何人对骂。我是从来不骂她的,是因为我常常与她扮新郎新娘,还是因为她有什么好东西总要留给我吃呢?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我没骂过她。

在我们这班孩子中,红红是唯一不骂人的,而我起初是唯一不挨骂的人,因为我出身好,没有挨骂的由头,其他几个不是地主子弟,便是强奸犯的儿子,都在可骂之列。但是,没过多久,我的这个特殊待遇就因一桩“冤案”而被伙伴们取消了。一天晚上,轮到爸爸和水生守场,我也跟他们睡在一个床上。可是,第二天一早,水生就说钱包掉了,里面有几天的餐票,还有一块多钱。他四处找不着的时候,就问我捡到没有。爸爸也手里拿着一根竹梢子,质问我“是捡了还是偷了”。我哭着说:“我没有捡也没有偷!”后来,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可是,我的那些个个都有骂名的伙伴,也给了我一个更恶毒的骂名:“贼古子”。为了这个骂名,我不知和伙伴们打过多少架,可最终没有得到平反昭雪。我好几次听见伙伴们扯着我来骂她:“劳改崽崽跟贼古子是两口子,在一起打波子。”每当这时,红红就哭了,哭得很伤心的样子。看到红红伤心地哭,我心里难过极了,红着小脸辩解。可越是这样,伙伴们骂得越来劲,我只有急得骂娘。

对我所受的冤屈,红红是最关心的。一天,她向我招手,把我引到我俩经常去的篱笆根下。我以为她又有好东西给我吃了,来到她身边,就把小手伸向她。

“没有!”她冷冰冰地说。

“那你叫我来做么子?”

红红那白白的脸蛋上带着怒容,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瞪了我好久好久,才一字一顿地说:“我要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偷没偷水生的钱?”

我一听,气得要命,扬起拳头就要打红红。可是,拳头举到半空中又收了回来。我咬着牙,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第一次狠狠地骂了她:“你这个劳改崽崽!我没偷!你再说,我打死你!”说着,丢下在篱笆下落泪的红红,一个人玩去了。

这以后,一连好多天我都不愿答理她,她也没有跟我搭腔说话。

可是,过了几天后,她又主动约我去篱笆下。我本来仍然不想答理她,但她手中的那个红红的小玩艺,对我具有很大的诱惑力,我最终鬼使神差地跟她去了篱笆下。

来到红红跟前,我看清了她手里捏着的是一只红艳艳的红蜻蜓玩具。她把红蜻蜓递给我,说了声:“给!”

我问她哪来的,她说是她舅舅给她买的。

我接过红蜻蜓,一边玩弄着,一边问:“你那么喜欢红蜻蜓,何解要送给我?”

她微微地低着头,轻轻地,缓缓地说:“我们一家明天就要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以后你看不到我了。”说完,她掉头就回家里去了,留下我一个人怔怔地在篱笆下发呆……

红红一家就这么走了,我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红红就这么走了,她再也没有回来……

轻轻地拂拭着手里的红蜻蜓,我一遍又一遍地问道:红啊,红蜻蜓,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离不弃地跟着我。可是,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红红,她在哪里?

寓言(一)

家鸽和野鸽

有一只农夫喂养的家鸽,飞到屋后的竹林里,碰到了一只与自己相貌相似的野鸽。她俩很投缘,见面便以姐妹相称,相互嬉戏着,追逐着。玩着玩着,家鸽感到肚子有些饿了,便问道:“姐姐,你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吗?”“有啊!妹妹跟我来吧。”野鸽一边说,一边领着家鸽向竹林深处飞去。

飞了好一阵,家鸽狐疑地问:“姐姐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呀?”野鸽说:“带你去找那种结了竹米的老竹子,竹米可好吃啦。”

家鸽跟着野鸽,在竹林里飞啊,飞啊,终于找到了一株这样的老竹子,她俩饱饱地吃了一顿竹米。

吃完后,野鸽问道:“妹妹,这竹米是不是很好吃啊?”家鸽回答说:“口味还不错,跟我平时吃的麦子有的一比。不过,我吃麦子可用不着这样辛苦劳碌。”

野鸽问道:“不用辛苦劳碌?那你吃的麦子从何而来呢?”家鸽自豪地说:“我家主人提供的。”听说轻轻松松就能吃到好吃的麦子,野鸽来劲了。只见她张开翅膀,亲昵地拥抱着家鸽,喊道:“妹妹,妹妹,姐姐明天跟你吃麦子去!”家鸽友好地答应了。

第二天,家鸽如约来到竹林里,邀请野鸽去吃麦子。当她俩钻进鸽笼,正美美地吃着麦子时,农夫回来了。

农夫发现笼子里多了一只野鸽,高兴极了,扑过去就把她逮住了。野鸽质问道:“你这个不讲理的农夫,凭什么抓我?”

“嘿嘿,凭什么抓你?就凭你吃了我提供的粮食!”农夫冷笑着,顺手取来刀架上的菜刀,架到了野鸽的脖子上。野鸽拼命地挣扎着,却怎么也逃不脱农夫的手掌心。死到临头,野鸽后悔莫及。她悔不该贪图轻松安逸,去吃别人提供的粮食,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掌握。

寓言(二)

照鹰画虎

兽国虎王即将来禽国访问。为了把这场国事活动办得隆重热烈,禽国决定在欢迎仪式上悬挂两国元首的画像。禽国鹰王秘书大雁通知美协主席沙鸥:“你安排一下,给虎王画幅头像,用于欢迎仪式。”

沙鸥说:“我们没有见到虎王,怎么画呢?”

“有个成语‘照猫画虎’,就照猫的模样画吧!”大雁事务多,说话干脆利落。

沙鸥安排白鹭照着猫的模样给虎王画像。白鹭摇摇头说:“我没见过猫啊?”

“那就照猫头鹰画吧,他俩长得很像!”沙鸥吩咐道。

白鹭正要去找猫头鹰,突然想起他有白天睡觉的习惯,而自己又怕熬夜,心想既然猫头鹰像猫,老鹰也就会像猫头鹰,于是请来老鹰当模特,给虎王画了一张头像。

在欢迎仪式上,鹰王和虎王都看到了那两张酷似的画像,分别写着“鹰王像”和“虎王像”。虎王心里不高兴,却装出一副友好的笑脸。鹰王对下属的作风很不满意,又不便当场发作,只得装作没看到。因为两国元首都不开心,这场筹备很久的国事活动也就草草收场了。

寓言(三)

兔子开公司

动物世界兴起一股疯狂的公司热。狗的看家公司挂牌了,猫的捕鼠公司也开了张。兔子个儿小,力气弱,又没有什么特长,但他羡慕别人大把大把的赚钱,也开了家服装厂,却因经营不善,亏了老本,便改行搞美容。美容店没开几天,又因为生意不好,费用太多,只得关门大吉。

屡屡受挫以后,兔子感到心灰意冷,于是闷在家里翻看老黄历、旧家谱。翻着翻着,他在家谱中的“三窟”词条下看到一段这样的文字:“兔氏家族既无尖喙利爪可攻敌,又无坚甲厚鳞以防身,唯一可以引以为自豪的是,我们有个门洞星罗棋布,暗道纵横交错的家园……”不看家谱还真是没想到,一看家谱喜了一大跳,兔子心想:我们的家园不是如迷宫一样引人入胜吗?何不兴办旅游业,将它对外开放,挣几个松快钱来花花呢?

只怕想不到,不愁做不到。第二天,兔子就打出了“三窟旅游公司”的招牌,到处张挂着“狡兔三窟”“地下迷宫”之类的广告牌,还请来摄影师,把洞窟里里外外的景观都摄制成广告片,在电视台滚动播放。

狐狸看了电视后,大呼“不好”,找到兔子就骂:“你这个兔崽子,现世宝!想死了,连保身安命的家园也对外开放了!”兔子很不耐烦地说:“吵什么吵,难怪别人笑话‘兔死狐悲’。可不是,我的旅游公司还没正式对外营业,你就在这里大呼小叫了。我就不信谁能把我的家给抢了去!”

兔子的广告一天比一天打得响,游客一天比一天来得多,兔子洞前,车水马龙,门庭若市,好一派繁荣昌盛的景象。

就在这时,对兔子觊觎已久的狼也来了。特聘保安黑猫赶紧报告兔子:“狼是不安好心的,可不能让他也进洞里去。”

“怕什么!只要他买了门票,随他怎么进去都行!”兔子一副财大气粗的口气。

狼进去后,将兔子洞的每个进口、出口,每一条明道、暗道,都记在心里。那天晚上,当兔子们正在洞里做着发财美梦的时候,一群狼从各个洞口围剿进来,把兔子来了个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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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陈扬桂,1962年12月生,湖南省隆回县人。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会员,湖南省寓言童话文学研究会理事,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邵阳市文史研究员。曾在湖南省隆回县周旺中学、隆回县第二中学、隆回县职业培训中心任教语文,先后任隆回县政协秘书,县委组织部副组长,建整办负责人,民经办主任,乡经委正科级干部,邵阳市政协办公室秘书科长,办公室副主任,纪检组长,中共绥宁县委常委、组织部长,邵阳师范学校党委书记,邵阳市委先教办副主任,邵阳市委老干局副局长(正处),邵阳市创园办副主任,《邵阳文库》编纂办副主任。现任邵阳市委巡察组长,市委巡察办一级调研员。40余年如一日,坚持业余写作,在各级各类刊物发表文章1300多篇,300余万字。

[责任编辑:袁通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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